从曾经的日用土陶到今天华美的陶器,不变的是泥土在炽热高温下的美丽蜕变。黔陶乡的土陶制作在岁月中会沉寂下去,还是会有一次美丽的绽放?
一千摄氏度的热度
对于很多去过西藏旅游的人来说,“稻城无稻,白玉无玉”是旅途的见闻。对于贵阳花溪黔陶乡来说,或许再过几年,以“陶”命名的地方再也看不到任何烧陶的痕迹。
黔陶乡地貌属喀斯特地貌类型,地处珠江水系,这里的土质适合烧制陶器,在明代的时候当地人已经开始就地取材的大量烧制生活用的陶器制品。那个时候,这里被称为鼎罐厂,周围的村民多以制陶为业。由此“黔陶”成为地名,一直延续到今天。据说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这里的大小制陶作坊多达百余家,从业人员达600人之多。
初次知道黔陶,不是因为“陶”,而是因为周渔璜的桐埜书屋和赵司茶。几年前无意当中知道“黔陶”的由来,就开始打听这里还有没有烧制陶器的作坊,经过多方的询问,终于在乡里“贵阳陶瓷厂”已经衰落的厂区一个角落里寻到了三家还在烧陶的人家。
进入厂区,要走过一条长满杂草的小路,路旁一边是已经多年荒置的旧厂房,一边几座旧旧的炉窑,还有不少烧坏了或是废弃的陶瓷、玻璃半成品堆砌在四周。走过这些,在路的尽头有一些更加老旧的房子,那就是还在烧制陶器的作坊,这就是七年前我去看到的景象。
今年再去,城门口的养老院依然,厂区依然寂静,小路上的旧窑更加冷清,杂草更多,而路尽头的烧陶作坊,只剩下一家。曾经帮我烧过东西的师傅已经没有在这里工作,那些制作陶胚的房子,很多已经成为危房,似乎被废弃了很久。如今剩下的这一家,老师傅姓张,说是五十年代十多岁的时候,从开阳到这里来学手艺,然后就一直在这里的老师傅。
说起烧制陶器,在老人家看来不过就是一门生活的手艺,只是这手艺,在今天似乎不像当年。“我们什么都可以做,只要有人要。以前电杆上的瓷瓶都是我们在做,周围(人)生活(用)的盘盘碗碗,我们也做。现在,主要是做办丧事用的罐罐,还有就是一些耐火板。”
老人家说话似乎想到那说那,有些拙于表达,但是看他坐在制作陶胚的转盘前,手脚协调的很,不起眼的陶泥,在他的手中不一会就成为像模像样的罐子、花盆、花瓶。那些看起来粗重简陋的工具,就像是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无法想象只要简单的几个动作,就能够让一件器具在大转盘上初具模样。
这只是陶器完成的一个步骤,在之前,需要将粘土经过淬取,这些粘土具韧性,在常温之下遇水就可以塑造想要的形状,到了微微有些干的时候还可以雕琢,全干可以打磨。在大转盘上成型之后,就要放在背阴的地方阴干,等到干透了,才能够送进炉窑里烧制。在黔陶烧制的陶器,一般都经历一千摄氏度以上的温度,在这样的高温下烧成的陶器不易碎。
在制陶作坊停留的时候,老人家问儿子几时回家的一句问话让我印象深刻,他没有说“几点回来”,而是问的是“天黑才回来?”。在这里,没有小时、分秒的时间概念,只有自自然然的日落月升的岁月流承。黔陶乡的制陶人和这里的土陶,就这样在四季的交替中,一步一步,一代一代流传到今天,“黔陶”的兴起、沉寂,不是时间久远,而是彼时与此时的需要不同。或许在下一个太阳升起来的日子,或者下一个季节,黔陶的土陶,又一次用它一直的粗犷质朴、简单实用让更多人感受到这经历过一千摄氏度热度洗礼的纯粹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