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6日立碑
坎坷辛劳的一生
奶奶系河南省郾城县吕哨儿村人,家境清寒,自幼失去父母,命运多舛,连名字都没有,我只见过她妹妹、仅有的一位亲人。她去世后,我清理其遗物时看到箱子里发霉的鸡蛋糕,想是期待回乡时带给姨奶奶的。奶奶年轻时生育多个孩子,只有俺大爷及我父亲长大成人,在我父9岁、32岁时,爷爷和俺大爷先后去世,奶奶为一次次的骨肉永别哭坏了眼睛。
早在1946年,我父亲按照与俺大爷的约定,带着几个侄儿到贵州安顺求学,兴办“一分利”小店勉强维持生活,据说几叔侄是按时间排序换短裤。大爷在上蔡做生意照料我们母子3人,随后生意不济,奶奶和我母亲带着我及哥哥到乡下水牛刘村居住。当年中原大地旱、涝、虫等自然灾害不断,干旱时地里的裂口放得下我的脚,水涝时大平原变成汪洋大海,虫灾时蚂蚱铺天盖地飞来。尽管父亲省吃俭用设法接济老小,但终因缺乏劳动力,我们生活十分困苦,母亲仍坚持要我和哥哥上学,她和奶奶还经常救济揭不开锅的左邻右舍。
裹过小脚儿的母亲白天在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活,晚上在棉油灯下挑针尖,为乡亲们做衣裳,报酬就是一点儿五谷杂粮,有时还留远方来的“顾客”吃饭。每年农忙季节,俺姥爷及舅舅都挤时间来帮我家收、种。祖母则在家拉着风箱做饭、熬茶,再头顶烈日送到地里,放下篮子又去捡麦穗儿。忙活一天,晚间也从不闲着,摸黑儿和我母亲用麦秸杆儿掐辨子,做成草帽换油、盐。夏天炎热难当,晚间臭虫蚊子叮咬历害,奶奶就把凉席铺在打麦场上,让我和哥哥纳凉睡觉,她拿着蒲扇不停为我们赶蚊子。久而久之,坐着打盹儿成为奶奶一辈子的习惯。
奶奶一生克勤克俭,常说“面条儿省,面片儿费,要吃油饼卖了地。”在漫长的严冬,我们多以地窖里的红薯为主食,煮稀饭、蒸着吃,还把红薯干儿磨成面做饼子,青黄不接的春荒则靠野菜、树叶打发日子。每当洋槐花儿盛开的日子,奶奶就在长棍儿顶端拴个小叉儿,伸到洋槐树的小枝上,把一串串洋槐花儿扭下来,白哗哗的花儿、青滋滋的叶儿装满一篮子。提回家淘净拌上面粉蒸熟,再用盐、蒜汁儿水调味儿,清香可口、其味无穷,年年如此、岁岁相同。
2015年7月29日迁宝福山
2022年2月4日立春看奶奶
奶奶并没有走远
奶奶特别溺爱孩子,我们叔伯7兄妹都是她抱着长大的,晚上也搂着我们睡觉。她从不偏爱哪个孙子,所以孙辈都很尊敬爱戴她。在部队任职的我大哥进驻河南后即接奶奶去住,有大嫂和警卫员精心照料,她老人家着实享了一段时间清福。1957年,我母子三人随父亲定居贵阳,奶奶即随大哥一家在郑州生活。第二年我三哥借出差机会接奶奶到贵阳,住在郊区我父亲单位所在地。三哥嫂曾安排奶奶住到他家,予以精心照料。我抱憾如果早2年调回贵阳,接奶奶住到市内就医方便,即使突然得病,或许还能抢救过来。
奶奶晚年过上舒适的城市生活,仍然时时处处省吃俭用,用剪半的毛巾蘸水洗脸,天黑了舍不得开灯,连掉在衣襟上的面粉渣都用手指粘起来吃,她常常说“抛撒米面折寿延”。每年春天照旧要蒸洋槐花儿吃,还从山脚挖回几株洋槐树栽在房前屋后,只有筷子长的小树苗儿几年后就开了花。因为有好面粉及各种调料,蒸好的洋槐花儿特别松散,更加鲜美可口,并送给邻居们品尝。
完全没想到,一字不识的奶奶还为我们起名儿。本来我随5个哥哥的“玉”字曾名“玉秀”,她期望体弱多病的我能像鸾凤一样在天空翱翔,便为我改名“秀鸾”。奶奶为我弟弟起名“逢”头儿,指他恰逢搬家到贵阳后出生,父亲则将我弟名写为“玉峰”。我弟弟稍大些时,除了推铁环就是到宿舍旁的小河沟儿钓鱼,80多岁的俺奶奶一手拄拐杖一手拿小凳子,紧随他坐在岸上守护。当年我在贵阳女中读书,经常在周六下午走几十里回家,周日下午又走回学校。有一次,弟弟钓鱼时看见我从高坡上走下来,提着鱼杆一溜烟跑回家向娘报告。待我走到奶奶面前,她才慢慢从小凳子上起身 ……
奶奶勤俭、善良、朴实的一生再平凡不过,却给我们几代人以极深影响。我相信奶奶并没有走远,她一直都在我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