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答:我们是多数民族。
游客纳闷:哪个多数民族?
老妇似有微嗔:还有哪个?汉族嘛。
游客恍然:你们一定是下放来的。
老妇首肯,我们六百年前就下放了。
老妇举止庄重,不似乖戾之人,游客巨惊!细问,始知此间人民的祖先乃军旅出身,原驻南京,被明太祖朱元璋调北征南,屯垦戍边,世代居于黔地而不返。
京中人好奇心大动,循老妇所指,绕山渡河,进一村寨,看看多数民族神秘一支的生息环境。寨子仅一二百户人家,建筑浑然一体,像村民服饰般古朴。石屋石楼参差错落,石阶石巷曲折幽深。易守难攻的布局和虎视眈眈的射孔,令人遥想戎马倥偬岁月。小桥流水和浣衣村姑,无言叙说江南老家习俗。游客感叹,我们那个兵团啊,那个知青,太嫩。看人家,扎根边疆六百年,皇帝换了几十个,根还扎着,硬是扎成了活化石。某某古墓出土的衣裳,跟这里老乡穿的一个样。
登古城堡了望,又生见解,难怪老传统能保鲜,这铁桶一般的大山,就是罐头盒子呀。换成一马平川的通衢要道,八面来风一吹,怕是早串味了。
踏石板路闲逛,读家家对联,赞悠悠文化,其中一付备受称颂:心作良田百年耕之不尽,善为至宝一生用之有余。石门虚掩,犹豫,窥探。天井神气,堂屋潇洒,稻谷堆于地,腊肉悬于梁,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供桌上。主人不在,留乌黑小猫一只,玩也随它,吃也随它。
街角石墙凹凸斑驳,另有一排白粉大字,写的却是时下官话,狠抓一个什么,落实一个什么。游客笑,明朝老乡也离不开标语口号。又见苍石屋顶,突起卫星天线大锅,仿佛古鼎插上塑料花。皱眉:这么好的遗产,可别三弄两弄,走了样。反对者说,人人有权看电视,过现代生活。调和者说,人搬走,房子原样保存。怀疑者说,软件没了,留一个空壳有啥用,当武打片背景?再说故土难离,谁忍心下迁移令?一时又起争执,高一声低一声出寨。
寨口正筑新屋,明面贴满粗俗瓷砖,如京郊津门习见的店铺门脸,疑是经商归来的富户,想露一手给大家看。左近一少年,黄发耀眼,怡然自乐,却不是天生黄发,是仿效歌星,用药液染就。
回程,遇轿车长龙,逶迤奔古寨而去,烟尘滚滚,不辨何人乘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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