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拼贴的家庭》策展人寄语
戴冰
各位老师,各位朋友,大家下午好,非常感谢大家今天来到这里参加幺哥陈启基先生的展览。
我这是第一次策展,当然非常不专业,完全是因为幺哥太听我的话了,我说什么他都几乎无条件同意,无意当中充当了这样一个角色,所以我希望在座的老师和朋友们,特别是我们著名的艺术批评家,也是著名的策展人王林老师,不要用专业的标准来要求我。
我和幺哥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少年时期就认识他,至今还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看他跟另外一个朋友的展览,那算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一个现代主义画展,放着瞿小松的音乐,有种装神弄鬼的氛围,就像一个巫术仪式的现场。我身在其中,大感亲切,为什么呢?因为当时我也正在写一些装神弄鬼的现代诗,一面写着这些自己也不懂的诗,一面想象别人怎么读懂它们。
那之后很多年,其实我对幺哥的艺术创作不怎么关注,直到2005年,我父亲的《一个人的安顺》出版,幺哥读了之后很兴奋,跑来找我,说他也想写一本回忆他老家石阡的书,但他说他不会写,希望由他口述,我帮他写下来,我觉得这个要求太非份了,拒绝了他,他只好自己写。写了将近一年,居然写出来了。就是《我的石阡》。在书中,幺哥不煽情,也不渲染,而是用一种懵头懵脑的笔调,写下了许多令人震憾,令人惊骇的故事,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书出来之后,还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比如当时我建议幺哥去跟石阡方面联系一下,看能不能在石阡举办一次新书分享会之类的活动,不想当地某文化领导听了这个建议之后很不爽,说石阡是几十万石阡人民的石阡嘛,怎么会是陈启基他一个人的呢?此事只能作罢。
那之后,幺哥开始关注家庭、家族、时代、历史、地域等等这些概念,也产生了一系列成果,比如在艺术创作上,他开启了延续多年的“中国家庭系列”,在文字上,继《我的石阡》之后,又有了这本新的《时光拼贴的家族》。
近十几年来,贵州出现了大量以个人和民间视角切入的非虚构作品,这些作品的价值不在于它们的文学性或者是艺术性,而首先在于它们对不同时代的真实记录,它们大都体现出对卑微底层的一种肃然的关注和悲悯的纪念。这些作品在客观和事实上构建了近一百年以来贵州历史的民间图景,而且随着此类作品的继续书写,这种构建将会变得越来越丰富,越来越完整。从大处说,这些作品的出现,为贵州的大历史提供了弥足珍贵的个案、细节、体温和当事者的心灵镜像,也为贵州历史解释的多样性提供了现实文本;从小处说,那些逝去的时间、那些被历史淹没的藉藉无名的个体,将因为这样的书写,在象征的意义上,带着它们各自的音容笑貌得以复活。幺哥的两本书,都可以算在其中。
这一次的展览,实际上围绕着这个主题展开。展览包括五个实物部分,那就是两本书(《我的石阡》《时光拼贴的家族》)、这两本的手稿,老照片、还有为这书所作的插图(虽然它们最后没有用上去),以及一些老物件。这些东西有的来自于过去,有的来自于当下,如果运气好,它们中的一部分还会流传到将来。把这样一些不同时期的东西放在同一个展厅里,就有了一种历史并置和时光拼贴的意味。
如果说《我的石阡》是对个人记忆与经验生活的一次梳理,那么《时光拼贴的家族》的写作,则是对自己血缘脉络,也就是对自己来路的一次回溯与梳理。没有来路,就没有归宿。所以说,相对于《我的石阡》,《时光拼贴的家族》的写作更接近于一次精神的还乡之旅。
幺哥的此类写作,也许只是一个开始。我希望幺哥能够继续对他的家族进行更深入的挖掘,整理和书写,希望能看到更多这方面的成果。
最后,我想以村上春树的一段话来结束我的发言。他说:我们都是洒向广袤大地的众多雨水中无名的一滴,每滴雨水都有它的思想和历史,继承历史是每一滴雨水的责任和义务。
这段话,正可作为《时光拼贴的家庭》文献展的一个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