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省毕节市纳雍县雍熙街道“80后”女孩余群就像一枚天麻,曾经找不到生长的土壤,仅仅只是作为种子的形式存在。
但这样的年代,仅仅存在于余群的高中时期。
父亲余跃芳和母亲蒙光香都是普通农民。在雍熙街道复兴社区余家岩的山寨里,尽管家庭起点低,但她们这个家庭却在做着“加法”——父母加油劳动,女儿加油读书,只要没闪失,日子也过得去。
转折发生在母亲2003年摔下的那一跤。
那一跤之后,这个家走进了“减法”时间——医治腿伤,减少了家里的积蓄,伺候病人,减少了家里的劳力。
父亲守在病床前,心里着急那些落下的农活。
上高二的余群在学校里时刻担心母亲的病情和医药费。
思前想后,她毅然决定,利用周末,操起母亲熬糖的工具熬制苞谷糖。
玉米粉碎,上锅,添加麦芽糖,蒸发,定型。凭着平时学到的一招半式,余群俨然一个小大人,在母亲住院及后续休养的日子里,“主宰”了一个家庭的增收“产业”。
生意同行必有妒忌。熬糖卖糖的老把式都欺这个黄毛丫头,把近便的村寨占领了,余群的销售范围被挤到了边远村寨。
余群天不亮背着苞谷糖去边远村寨,通常以粮换糖,箩筐贴着衣服,衣服沾着汗水,汗水黏着背心。
十多年后回望那一段苦难经历,今天的余群依然能够勇敢地撕开过去的伤口:“苞谷谷糖的人越来越多,竞争大,我就不再做苞谷糖,改做丝丝糖。”
她把大豆、花生、核桃、苞谷磨成粉,做成丝丝糖。自制的丝丝糖避开同质化竞争,很俏市,供不应求,一个月能赚将近一千块钱。
迷局:
接地气的讲习:
丝丝糖带来的收入居然填补了母亲治病所导致的亏空。
亏空是补上了,可成绩的窟窿却像衣服上的破洞越磨越大,余群“吆了鸭子”,被同学甩在了冲刺高考的队尾!
2004年7月。高考成绩放榜,录取控制线上没余群名字。
大学的路堵死了,剩下的路就是打工。
余群去了浙江温州,路费以及临时生活费则是亲戚借给的,只有600块钱。
到了温州以后,余群处处碰壁——去这家厂,老板一问学历,嫌低;去那家厂,老板一问技术,没有,连工厂的大门都没得进。
600块钱即将告罄。
天无绝人之路,有好心人把余群介绍到眼镜厂。
从此,余群成了流水线上的一名女工,鬼精鬼精的个性表现被掩盖在工装里。
“不加班的话,每月只能拿700多块钱。”余群说,“唯一能拼的,就是拼时间,拼体力,想不拼都不行。”
半年的流水线生活换来5000多元积蓄,当然也换来一身疲累和一肚子想法。
“回家!”余群在心里对自己说。
在举目无亲的温州,21岁的余群站在被工装包裹的姊妹中间,开始学会了理性判断和果敢选择。
她是“有想法”的女孩:“回家,不是放弃,是选择。”她想的是回家创业,换一个活法。
哥哥余军从1995年就开始琢磨天麻。
余群从温州回家的2004年,哥哥在杓座大山广种天麻,结果天麻破不了土,铩羽而归,投资打了水漂,欠了一屁股债,只剩下唉声叹气和垂头丧气……
变局:
余群回家,遇到走投无路的哥哥。
“哥,我不相信一条路不能走到天亮,要是没技术,我就去学……”她像替父出征的花木兰一样,向哥哥请缨,挑战人生的“不可能”。
余群再次打点行囊外出,到天麻种得风生水起的地方“卧底”,要向哥哥证实“一条路能够走到天亮”。
余群到了云南彝良。
“卧底”第一站,余群要解决密环菌与萌发菌的技术瓶颈问题。
她带了礼物作“投名状”,想讨好师傅。但一些关键环节,师傅还是“留一手”,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被她怂恿去了彝良的哥哥,恰好成了她“卧底”学艺的帮手。
师傅不让看常压灭菌池。
余群调虎离山,让哥哥引师傅到一边说话,她趁机悄悄用拇指和食指测量常压灭菌池的高度和宽度到底有几拃,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师傅不给她看接种机设计书,她就找机会把那一页弄到手……
离开彝良,她前往贵州习水“游学”,同样带了“投名状”。这次遇到好人,学到全套原种与母种技术。
云南。湖南。湖北。四川。陕西。凡是能够打听到的天麻生产地她都去了,能够拜的师她都拜了。
2004年至2007年的3年,余群完成了天麻种植的全部知识储备:天麻伴生菌孢子分离技术懂了,提纯复壮技术明了,天麻长期保存技术知了……
不仅如此,她还融会贯通地弄出“两菌一种”配置的独家技术,以及天麻种植的独家害虫防治技术。
2007年“游学”归来,余群成了贵州森宝天麻有限责任公司的技术排头兵。
新局:
既是技术排头兵,就有义务带领老百姓脱贫致富。余群走到家乡百姓中间,成为了一名天麻种植老师。
她带领公司种植基地附近群众投身山野广种天麻,每天被老乡左一声“老师”右一声“老师”地尊重着,“天麻仙子”的雅称也开始在群众中传播,一条种植天麻的道路,终于被她走到了曙光时分!
后来,微信风行,她干脆自我标注为“天麻仙子”。
纳雍选拔乡土人才为广大农民讲授种养技术,身怀“绝技”的余群非我莫属地多了一个称谓:农民讲师。
“林区有三剩:杂草、树叶和树枝;贵州有三宝:天麻、杜仲和灵芝。”这是余群出道以来广泛传播天麻种植的顺口溜,“一窝一头猪、十窝一头牛、百窝万元户、千窝小洋楼,一家人,种上一亩两亩,就可致富了。”
而在她成为纳雍农民讲师前,她已墙内开花墙外香——2009年,余群就成了云南省彝良天麻产业技术顾问。
当初“留一手”的师傅知道她杀回彝良当技术顾问,马上另眼相看:“当初的菜鸟都成精了。”
2009年,她还成了食用菌讲师,服务贵州万象菌业。
2013年4月,余群成为纳雍县农民讲师、毕节市农民讲师后,游离民间的草根女能人终于获得官方提供的宣讲平台,服务群众的半径被加长。
从龙场镇滑竹箐村第一次宣讲开始,余群的天麻种植经先后在威宁、大方、六盘水等地被“重播”,直接或间接受众达10余万人,她的头上也罩满了“贵州省拔尖乡土人才”“毕节市双学双比女能手”等光环;她的手机号码则成了天麻种植“110”,每天被咨询技术、订购种子的人打到差不多自动关机。
大局:
在故乡余家岩,大多数老乡听了种植课,都种起天麻。
目前,余群的“传、帮、带”,将种植天麻的农户滚成一个个大雪球——她协助贵州森宝天麻有限责任公司在勺窝建成天麻育种基地2个,带动合作社打造种植基地6个,带动农户自建种植点87个。其中,森宝公司每年生产天麻“两菌一种”100万套,远销全国各地。
2004年,她向云南彝良专家讨教天麻种植技术,2010年,她向云南彝良提供天麻制种等技术咨询,技术“逆差”成了技术“顺差”。
此外,她还在水城领衔天麻种植,助大方县凤山乡建成了天麻基地。
她一个人的梦,连着一群农村人的梦。她的学习笔记和实践经验,目前已整理成10余万字的《天麻高产栽培技术》,正在等待出版。
她的想法,是要让曾被行家里手保密的“种植经”,变成普惠山区百姓的公开实操手册,让天麻在纳雍的土地上破土,让农民找到致富的土壤,做大一个“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