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身份。
蒲菱:嗯!身份!我丝毫不觉得住在五星级酒店会有关于人的快感和乐趣。还有我的很多朋友喜欢到五星级酒店大堂谈事情,我很反感到那里谈事情。酒店大堂相当于人家的过厅或者门厅,相当于你坐在我家楼梯口上,在我家门口谈事情你觉得很得意?他不是觉得哪里空间好或是茶好喝,而是觉得“我坐在五星级酒店是获得一种身份的认可。”我想这一切,种种这种人本之外的思维,其实可能是整个社会问题,这种思维影响了投资者和设计师的很多思路,人们就推广这样一个价值观,不断的恶性循环,这样的城市文化建设,就会离人越来越远。
我经常说贵阳人应该做一个空间,让我们重新回到小时候贵阳生活的环境里,这才是对城市记忆真正的一种贡献。包括很多产业园、创意园力图想恢复……恢复过去的一种经验,但这种恢复更多的是在视觉上, 怎样在知觉记忆上知觉上体验上去恢复?我觉得需要投资者和设计师做出更深入的一些体验,还有就是不能仅仅把一些舶来文化,贵州的样板文化当成我们的生存经验,一做贵阳的空间设计的想到就是侗族、苗族,这些体验完全与我没有关系,不是我的生存空间。
小梅:当你学会超越国家和区域的概念去看,当你静下来听一个人的故事,你回到人本身。
蒲菱:对!
小梅:你就发现,所有外化的这种族群的身份认同,都是被弱化的宏大叙事,引来外来者的一种观看。我觉得是这样的,当他们把自己置于发展的宏达叙事里,他们变得越来越虚弱,失去源生的力量。
蒲菱:我觉得你做的这个特别有意思,是在做个人口述式而不是集体记忆。
小梅:我感觉我们的个体经验和个体的东西是缺失的。为什么我特别关注个体的经验?书本里看不到读不到。我关注人本身。我更看中作为个体人的存在价值。我从来不会说“你是哪国人,我恨你。”其实当你和具体的人交往,你发现所有的情境就变了,和人的互动体验性,让人的情绪和情感完全变了, 我会感知一个人的感受,他此刻在想什么,这很重要。
蒲菱:你这个工作很孤独,同时也很伟大。
小梅:我从来就不管他是孤独还是伟大。
蒲菱:这工作也难去做,因为这个工作很寂寞,但通过这个工作离人更近了。离宏大叙事更远了。
小梅:我觉得和每个人的交往,都是有意思。吃顿饭一堆人在一起嘻嘻哈哈,是苍白的,你都不会与人产生任何精神上的交集,每个人都在里面走失,被缺失。我经常都会把那些在这种场合下遇见的人忘记的,不能和我产生精神交流的, 我经常会直接就把他忘记,记不住。我都不会想起他,天天在身边我都不会想起他。所以,情感的链接很重要,只要有个点能打动你,你会想起他,会惦记他。就这种感觉,其实特别好 。
蒲菱:这个工作很难!当代艺术圈不断张扬个性,不断制造奇迹,很少有人记录这种平实的个体经验。
小梅:已经变成一种口号了。
蒲菱:一种说辞、一种标签乱贴。
小梅:最后,它就会很空洞。
蒲菱:国外有很多学者一辈子就研究一两个人,中国是没有这样的人的。
小梅:我认识的几个美国劳伦斯大学的教授,研究日本圆仁和尚的笔记,通过这些资料研究中国和日本的交流。看似做这么一个简单的事情,其实很有意思。还有一个教授研究蜗牛,关注蜗牛传染的疾病,很有现实关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