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田世信一家到二轻
回到家乡以后,我们师生之间的交往重又密切起来。首先,作为二轻校工艺美术教研组组长,我特意邀约老师莅临鄙校开办学术讲座。当时正赶上田老师出访非洲四国回来不久,所以讲的内容是《非洲艺术》。其次,田世信、刘万琪老师在贵州艺专创立了雕塑工作室,招了几届学生。于是也聘我去代课,教素描。不久,田老师以雕塑工作室的名誉承接了贵州开阳磷矿工人俱乐部一项大型装饰浮雕工程,让我设计小稿。几经修改,终告通过。后来,我女儿出生时,田老师李老师夫妇俩还专程去贵阳医学院妇产科看望我妻子,那份亲情关怀,令我们小两口十分感动。另外,有一年夏天田老师全家还到访过龙洞堡二轻校,田禾禾同我等一起在校游泳池游泳,并合影留念。上述琐事多数都有同事兼好友马骏的参与,以后还包括陈红旗在内。
1989年初,“田世信、刘万琪雕塑展”在中国美术馆西厅举办,那是两位老师雕塑作品的首番集中亮相,有石、木、竹、陶等不同材质的圆雕及浮雕。内容多为贵州乡土题材,也包涵一些人体艺术作品,造型手法粗犷洒脱,散发着山野的气息。筹展期间,师长需要帮忙,弟子责无旁贷。为节省经费,我设计的请柬只得找小厂印刷,质量堪忧。记得在北京陪同田、刘二位老师去登门邀请相关资深前辈时,简陋的请柬油墨竟未干透,拿着不免寒酸。布展过程中,我出过一些馊点子,如:在《高坡上》作品下垫一层沙子,以整合作品的现场效应;在《母与子》背后挂一棕色长帘,以突显砂陶的浅色质地;在居间的展示台四周摆一圈黑色方垫,以避免观众触摸误撞,等等。虽是增进了些许功能,营造出一定效果,却也制造了几处麻烦,多花了一些费用。
2014与田世信夫妇北京上苑
没有料到的是,这次展览亦有家父的部分功劳。父亲是老式木匠,为人忠厚,做工谨严,田老师看中了他的手艺,将所有浮雕小品的底衬面板及外框,都交与家父镶嵌、拼合。其他一些木工活路,也是由家父亲手完成。这份工作对退休后的父亲而言,其实是一份计划外的劳动收入。
然而,真正最值得庆贺的,无疑是那次展览在京城所获得的巨大成功与反响。《美术》、《装饰》等核心期刊,均不失时机地选介刊载了两位老师的代表作品。田世信老师更是自此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同年秋,老师正式调入中央美术学院雕塑创作研究所,终于完成了他从地方艺术院校到最高美术学府的人生蜕变。
如今几十年弹指而过,田世信老师在雕塑领域的探索与实践愈来愈丰赡和深入。除了前述陶、木、石材等作品外,老师还制作了大量青铜雕塑和历史人物肖像,并创作了许多脱胎漆雕及修长张扬的裸女。形式语汇跨越西方与东方、传统与现代的遥远时差,显现出老师兼容并蓄的融合胃口和游刃有余的肚量才情。
2009年,老师在北京今日美术馆做了一个极具当代前沿走向的个展,名曰“王者之尊——田世信作品展”。我无不惊讶地又发现了老师全新的另类面相。原来他已不满足于过去乡野趣味或形式主义的美学表达,而开始切入观念阐释的反讽层面,其艺术关照已然延伸至深层的历史纬度和敏感的现行体制。如此巨大的哲学跨越简直让我觉得换了一个作者。我愈加佩服我的老师了!
作为老师的弟子,于今无甚建树之劣徒每每愧见师父。前年在北京上苑艺术村田氏府邸,老师突然概叹说我当初不该选择工艺美院,说我更适合上美院,还说这事怪他。让我一时语塞,不知以何作答。显然,老师忽视了我的平庸,对我的期望值过高了。
曾希圣
2014年7月于贵州大学艺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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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发表于李梦虞、谭莉编《折腾一得——田世信自传(1941-2014)》第175-177页。贵州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