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希圣在其艺术创作生涯中,很早就将视觉凝视切入到了对社会和人的命运的审视与“现实关照”上。在他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创作和发表的作品中就已显露出这种审视和观照的“意图”了。
通过绘画图像来表现对时代、社会和人的命运的审视与观照,在曾希圣,应该源于其家庭背景、人生经历以及其独特的思想体验。
一九五六年,曾希圣出生于贵阳。他的父亲来自湖南农村,做得一手细致的木工活;母亲是抗战时期从安徽逃难入黔的家庭妇女。曾希圣从小在父亲影响下掌握了木工的一些手工技艺;在母亲身上,他遗传的更多是勤劳、朴实、诚恳的人生品质。
中学时期作品《菊花》三合板油画1975
在一九七五年高中毕业后,曾希圣上山下乡,经历了三年多的“知青”生活,其时,习惯思考的他基于当时社会现状和自己身临其间的“知青”生活,“第一次”对社会和人生进行了反思:“……我感到我等确确实实是一块被国家荒芜了的土地,虽然大家都正值青春成长的关键时刻,都急需雨露的滋润和浇灌,却终日浑浑噩噩、度日如年,生命的价值体现为对青春的耗损,这无疑是一曲人生的悲歌!”彼时,曾希圣在“知青点”还曾画了大量速写。那个时期,也是他绘画生涯中对社会和人性凝视和观照的启蒙期。
知青年代作品《根要扎正》中国画1976
曾希圣的成名源于他的几次考试:一九七八年他投考四川美术学院跻身贵州前三,却因体检视力不合格而被淘汰,引来诸多伤感与同情;一九七九年贵州人民出版社美编室对外招考,他一举夺得头彩,这才顺利回到了城市;翌年他又报考四川美术学院名列第一,霎时牛气逼人;最后他选择了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据说体检做了手脚),成为许多美术青年的羡慕对象。在那时,曾希圣已经显露了他最初的艺术才华。他的油画作品《点蜡》、《荒芜的土地》在一九八零年参加了“贵州省第二届青年美展”。《点蜡》获得一等奖,后又入选“第二届全国青年美展”,被中国美术馆收藏。
《点蜡》布面油画42.5×85cm.1980中国美术馆藏
四年大学下来,曾希圣的画风突然变了:一九八五年,他以全新面貌绘制的《鸽子》入选在当代中国美术进程中具有重要里程碑意义的“前进中的中国青年美展”,并获得鼓励奖,当时,《美术》、《江苏画刊》、《文化宫》、《谈画》等多家或激进或保守的美术刊物都发表了这幅作品。后来,《鸽子》还被收入高名潞等著《中国当代美术史》、《85美术运动——80年代的人文前卫》以及鲁虹著《越界:中国先锋艺术1979—2004》等文献史籍。评述中,普遍认为作品“显出对形式感的追求”;并说“《鸽子》用半抽象手法,把人、鸽子、太阳、中国地图分解重构,在愉悦视觉的同时,图示爱和平的主题。”
其实,作为具有敏锐艺术判断力和娴熟绘画技法的艺术家,多年以来,曾希圣的绘画创作,始终自觉的在绘画语言和风格特征的变换中,寻找着自身视觉图像的审美突破和范式化的确立。而特别是在对社会和人性的深层次的精神状态的凝视和心理描摹上,曾希圣作品的图像意蕴指向,更多的还是在深度的切入到对社会和人性的“现实关照”上。
《荒芜的土地》布面油画86.5×100cm.1980
切入对人性的凝视——这一涉及精神建设并深具问题意识的艺术价值取向,在曾希圣从早年的绘画实验到现在走向成熟的艺术创作中,始终找得到彼此相连的一贯的痕迹和标志,显示出其内在的艺术思维的逻辑完整性。
作为现在任教于贵州大学艺术学院的曾希圣教授,其近来的绘画创作,迷恋于揭示人在无意识状态下暴露出的隐匿的内在痕迹,他认为这才是生命本质状态的“本像”。“对隐匿的迷恋和揭示”——这是我对这些作品的称谓。
艺术家试图通过对人在非正常状态下的下意识行为的“窥视”,比如对个体在睡眠、睡梦、昏迷、失控等等状态下流露出的下意识行为的探视,以此进入他者的无意识的本我空间。在全球化市场化都市化的浪潮冲击下,在当代中国社会转型期进入深层次的今天,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在物质主义的重压下,那一些混乱的心灵景观,那一些几近沦为废墟的精神层面和漏洞百出的文化架构。在作出抵抗姿势的同时,曾希圣要用他手中那把色彩的手术刀,解剖这个物欲世界最腐烂的深处和最黑暗的内部,破译那些深陷紧张、无奈、焦虑、恐惧、痛苦、疼痛中的被挤压扭曲变形的肉体和灵魂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