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坡 上 的 黑 天 鹅

                   --茅人节散记

 
　　位于榕江县北面98公里的深山里，有一个名叫“空声”的苗族村寨，村寨洒落在两支山岭的半坡上，约百十户人家，房子依山就势而建，多为两层吊脚楼房，全木结构，上盖小青瓦，远远看去，参差错落，鳞次栉比。村寨后山茂林修竹，古树参天，村寨前的山坡下，清澈的小溪汩汩流淌，稻田里，三两鸭子游弋觅食，人从田埂上走过，倒影依稀，被鸭子泛起的涟漪弄得时有时无，时实时虚。蝉在树上不知疲倦地鸣唱着，整个村寨秀美而恬静。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耳畔传来阵阵悠扬的芦笙，那声音忽远忽近，忽强忽弱，在我的耳畔萦绕盘旋。第六感觉告诉我，这是空声苗寨男女青年在跳芦笙舞。我一骨碌爬起来，叫醒同伴，拿上相机，借着冷冷的月光，寻着芦笙响起的地方奔去。月光下，芦笙场上，十几把芦笙在前边引路，后边跟着几十个苗族姑娘，和着芦笙奏出的节拍，时紧时慢，舞姿翩翩，佩带的银饰也有节奏地发出悦耳的声音。一曲跳过，又是一曲，我听不懂芦笙吹奏的曲子表达的意思，但从芦笙奏出的忽而高亢激越、忽而低回深沉的声音中，从姑娘们那时紧时慢的舞步中可以悟出，这是苗族男女青年另类形式的交谈，一种切切私语，一种对对方的爱慕，抑或是一种向往……。时至凌晨两点，笙仍在吹，舞还在跳，还想再听一会，无奈眼皮直打架，只得回到住处，继续着香甜的梦游。
　　第二天一觉醒来，太阳已晒了屁股，敞开窗看去，远处，房舍还锁在青纱般的薄雾中，时隐时现，屋檐下，早聚集了一大群人，着短裙的苗族姑娘在路口一字排开，手捧弯弯的水牛角，前面的桌子上摆放着五彩糯米饭、三月粑、腌鱼，还有一只酒坛子，这是要敬客人拦路酒的架势。再前边，几位老人、小伙在用稻草扎茅人、彩门。那茅人扎得真好，有男有女，那女茅人还穿着短裙哩！
　　太阳初上，赶节的人们便从四面八方涌来，芦笙响彻山谷，身着盛装的短裙苗族妇女一溜从田埂上走过，步伐跟着芦笙的节拍，十分整齐，远远看去，就跟跳天鹅舞一般。舞台上的天鹅舞我从电视里看过，虽然舞步十分优美，但我认为，这与榕江两汪、空声短裙苗族的舞步相比，我更喜欢后者。他们的裙子只有25公分长，裙子的层数有的十几层，多的达二十几层，由于层数多，又是细密的百褶裙，裙摆高高翘起，有如古建筑的飞檐，据说裙摆翘得越高，表示姑娘的手艺越巧、越富有。这些苗族妇女们的超短裙虽然好看，但毕竟太容易“走光”，每年春耕时，妇女们下田插秧，弯下腰来就免不了翘起裙子，以臀对人。于是，妇女们在插完秧后，要摆一桌酒席为自己的“失礼”而向男人们赔礼致歉，年年如是。
　　茅人节主要在茅人坡举行。这是为什么呢？据这里的老人讲：古时候他们寨上的苗族青年的婚姻是由父母包办，而且比较严格，一旦定亲，便不能更改。有一年，寨上一位美丽的姑娘暗恋上了本寨的一位小伙子，两人经常偷偷幽会，情意绵绵，无奈姑娘的父母相中的“姑爷”是另外一个人，并许下了这门亲事，姑娘不得已，饮泪与心上人分离，远嫁他乡。为了表达自己对家乡的怀念和对情人的依恋之情，每年三月初三这天，他都要回到家乡，在最高的山坡上插茅人，与情人幽会唱歌，彼此用歌声倾诉衷肠，排解忧伤。姑娘在山顶上插茅人，有两层意思：一是标明自己家乡的方位，使远嫁他乡的她看到茅人，就好像回到家乡一样；二是把茅人当成自己的化身，情人看到茅人，就如同看到了姑娘。这，未免太残酷了。为了纪念这位遭遇包办婚姻的姑娘，三月初三这天，寨上的人们便齐聚茅人坡上唱起低沉的山歌。以后，这一举动就慢慢演变成今天青年男女谈情说爱、自由选择对象的一项社交活动，形成了茅人节这个颇具浪漫色彩的节日。
　　好高的茅人坡啊！远远望去，坡顶已接云天，插在坡顶上的几个茅人在风中摇曳。山坡上、树丛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男男女女，他（她）们脸上的笑容和太阳一样灿烂。树丛里传来歌声，尾音拖得好长好长，调子低沉柔婉，悄悄靠近一看，只见一对男女肩靠着肩，唱歌时总是以手托腮，据说这是为了在歌唱时能够增加声音的共鸣。女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小茅人，扎得真像一个短裙苗女，大概是想把它送给男方吧？
　　山下还不断有人上来，歌还在不断地唱，眼见天色已晚，我们一行只好恋恋不舍地下了山……。
　　短裙苗族茅人节除了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好日子外，更重要的是撮合了一对对新的有情人，他（她）们在茅人坡上尽情地玩耍唱歌表露钟情后，回到寨子又到歌舞坪踩笙跳舞，如醉如痴，通宵达旦。我们也融入到了这歌舞的海洋，学着他（她）们的舞步跳起来，那舞步并不难学，一会就跟上了，只是，我们的舞步怎么也比不上露出大腿翘起百褶裙的短裙苗族姑娘们跳的那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