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城人物之一
一
石轱急刀刀地赶到县文化馆报到,这是他一生最大的事,最高兴的事。比他接媳妇还高兴。
接媳妇那天,本来他妈叫他去姚二公家借大盆来办酒席,走到半路,听说城关镇那边在排节目,他便改变了方向。
结婚在前些年都是革命化了,大家坐在一起,向毛主席敬礼,高唱“敬爱的毛主席我们心中的红太阳”等革命歌曲,吃几颗花生瓜子,好的人家还发两颗糖,结婚也就大功告成了,因此,结婚就叫“吃糖”、“吃喜糖”。不过,如果经济条件差一点,只有花生瓜子,没有糖,也还是叫“吃糖”。这两年好点了,花生瓜子,放在那里,随抓,糖也放在那里,想吃就拿,一般人也就乘人不注意的时候,多拿几颗放在包包里头。现在的问题,参加婚礼是要吃饭的,虽然简单些的人家也就是吃碗粉就行了,但结婚也就从“吃糖”变成了“吃酒”、“吃喜酒”。其实,酒,也就是县酒厂烤的包谷酒,而大多数人家往往是只有饭没有酒,但大家还是把过去的老称谓检了起来,凡是去参加婚礼,都叫“吃酒”。办喜酒都是在自己家里办,几天前就要开始忙起,街坊邻居,三姑六婆一齐上任,大家喜欢的就是这个过程。
到了石轱家,石轱妈是亲自主刀,她认为要这样才有喜庆的气氛,自己也有喜庆的感觉,累得高兴。她头天晚上就把各个人的任务安排好,“该做哪样,大家就自己安排自己了哈,嬢嬢姑婆些!我家石轱的事,也就靠大家啰!”“石轱妈,这点事还用得着你扎服,我们哪家的红白喜事冇得你跑前跑后?你直管大方向,我们包客人些满意!”大家就各自完成自己的任务去了。石轱妈吩咐石轱:“明天是你的大事,这些年说是一切都是革命化,我们各人家还是要把它搞得闹热些啥,在街坊邻居、亲戚朋友面前,还是要给你家老子争个面子啦嘛。”“妈,你放心,要热闹,那还不好办,看我吶!”“空话就不要说了,记倒明天早点,去二公家把大盆借来,要用。”
结果,他这一去就是大半天。他在那里一会帮人家打锣,一会又帮人窜场。别人跳花灯舞,他在一边陪着跳,有时候比正经跳的人还展劲。跳花灯的是罗丽和张影。两人手摇花扇,跳得很投入。
这里的花灯,可叫跳花灯,也可叫唱花灯。一旦一丑,丑拿扇子,旦拿手帕,又唱又说又舞。旦丑身旁,花灯围绕,还有伴唱、伴舞。乐器主要有马罗、钹、大镘、盆鼓。罗、钹、鼓点一起,一旦一丑就出场了。花灯有很多形式,比如耍耍灯、还愿灯、拜年灯……等,每种形式的花灯都有自己的调子,各种调子又都有一些基本的固定旋律。而词虽然也有很多口口相传的传统词,但多数都是即兴创作,动作也多根据情景即兴表演。
前些年花灯被作为封建的东西砸烂了,这两年又在农村一些民间团体里出现,但现在已经没有了花灯的原始形式,不过只是几对灯,一男一女对跳而已,早已没有旦丑的装扮。城里的宣传队,也用花灯的调子,唱现在的革命化新词,唱跳的人也不限两个,往往变成了集体舞。但花灯的锣鼓点子和手中的扇子还是保留的,娱人的意思还是有一点。罗丽和张影两个小学初中都是同班同学,初中还没有毕业,就赶上全国上山下乡当农民——成了知识青年。在乡下搞了几年,回城后也没有工作,就呆在家里。因两人家庭条件都不好,招工、当兵都没有他们的份,只有找一些小工和临时工做做。两个人情投意合,最大的特点就是都喜欢文艺,是一对唱歌跳舞的才子佳人。他们以前是自己组织一帮爱好者,排排节目,宣传毛泽东思想,自己也高兴。城关镇组织宣传队,他们两个就跑去报名参加了。虽说是城关镇正规组织的宣传队,但报酬是没有的,饭也是自己在家吃饱了再来。就是这样,大家也争着来,还从不耽误一天。象石轱,想来还进不来。在这里,大家找到了快乐。特别是罗丽和张影,二人花灯一跳起来,两人配合得如行云流水,表演十分投入,旁若无人。
石轱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的表演,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加了进去,还边唱边演冒充起指导老师来:“看到,应该这样:‘栀子芙蓉花呢,杨柳新呢,呀咿呀哬喂